塔山線 台灣鐵道的神祕之地 阿里山鐵道的歷史之謎
本文取材自2019年新書 阿里山森林鐵路與台灣林業鐵路傳奇
阿里山鐵路名聞遐邇，而阿里山是哪一座山？台灣地理上的阿里山山脈，由南到北，從高雄縣到南投縣，但是台灣風景區的阿里山，一般來說指的就是大塔山與小塔山。
而塔山是鄒族的靈山，也是原住民祖靈的所在地，他們認為善終之人死後魂歸大塔山，反之非善終者魂依小塔山，而大塔山海拔2663公尺，是阿里山山脈的最高峰。
阿里山塔山的雲海與夕陽。
日治時期的塔山線鐵路，1915年開發完成，塔山站海拔2346公尺，
是當時日本帝國鐵道最高點，也是當時亞洲鐵道最高點，
1980年代，塔山線不再伐木，發展觀光鐵路，變成後來的眠月線鐵路。
歷史上關於塔山線的傳奇故事很多，除了河合博士的眠月傳說，
(參閱前一篇 2015年 阿里山鐵路 眠月線通車100周年紀念 )
以下舉幾個比較知名的故事。
塔山站海拔2346公尺，是當時日本帝國鐵道最高點。
1998年11月15日，紐西蘭籍青年魯本隻身來台，因為看到寂寞星球的報導，嚮往台灣阿里山的美景，搭乘眠月線火車到石猴，自己一個人去走「阿溪縱走」(阿里山到溪頭)，卻從此音訊全無。焦急的父親費爾，在1998年12月來台尋子，台灣各界從原住民到警消，從林務局到山友都熱情奉獻入山搜尋，至今依然一無所獲。傷心的費爾回到紐西蘭，1999年921大地震發生後，費爾在紐西蘭看到新聞震災的慘況，帶著工具箱回到阿里山鄉，默默幫忙災區重建。費爾說，謝謝您當時幫我找兒子，今天我回來幫你們蓋房子，滴水之恩，湧泉以報，這段感人的故事，寫成後來「眠月之山」這本書。費爾相信，從小熱愛山林的魯本，在大塔山找到他靈魂安適的居所。
https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RC7akRasAU4
眠月線火車與「阿溪縱走」的木棧橋。
1941年12月珍珠港事件爆發後，台灣陷入太平洋戰爭，因為戰爭補充軍事資源，林業變得濫墾濫伐。1942年6月日本中途島海戰失利，從此節節敗退。1943年日本在台灣頒布軍需會社法，一切以當時戰爭航空機需求而制定的法律，對於山林資源予取予求，這項法案不但影響1943年太魯閣林場嵐山鐵路的開發，也造成台灣拓殖株式會社對阿里山鐵路的濫墾濫伐，有了正當性。1944年，日本為了害怕美軍登陸台灣，拆掉屏東線鐵路的林邊至枋寮，也將大量的軍需物資(傳說還有黃金但不可考)，用火車運到了阿里山，在塔山堅硬的山壁開鑿了隧道，為本土防衛決戰做準備。因為是軍事機密，傳說火車的人員遭到了滅口，二戰之後隧道封閉起來，從此火車上的物資與正確位置，沒有人知道，成了台灣版的「國家寶藏」。
1945年台灣光復，國民政府來台接收日本的阿里山鐵路，如今發現接收的鐵路資料大多數都正確，只有一條跟當初的資料不太一樣，那就是塔山裡線。塔山裡線在日文參考文獻都是寫3.4公里，但是台灣省政府農林廳林務局在1946年接收資料卻只有0.86公里，鐵道縮短了2.54公里，如果只有這麼短，那是完全不合乎林業鐵路的經濟規模，一定被後人修改過。如今透過google map重新定位塔山裡線，往北通到大塔山的山腹右側，塔山的岩石堅硬，的確是阿里山最佳的軍事隧道掩體場所。2006年我親自走訪塔山裡線，發現前面鐵路還在，後段的鐵路消失，但是古木參天擋住去路，地上的路基殘存，消失在山的盡頭，崩塌的大塔山隧道前面。
塔山裡線，發現前面鐵路還在，後段的鐵路消失，但是古木參天擋住去路，地上的路基殘存，消失在山的盡頭。
塔山裡線這個名詞，是1915年對應塔山線(眠月線)完工之後才出現的。1914年塔山開發，先有塔山裡線向北通往大塔山，再有塔山線向西通過小塔山的隧道，再往北通到眠月，兩條線的分歧點即是日治時期的舊十字分道。塔山裡線又分北線與南線，北線穿越大塔山的山腹，南線往南到對高岳，就是俗稱的對高岳線。換言之，在1916年，這個地方還真的有四條路線在此交會，塔山線(往眠月)，塔山線(往沼平)，塔山裡線北線(往大塔山)，塔山裡線南線(往對高岳)，四條路線Cross，所以才稱為十字分道。
對照以上地圖，今日祝山線分歧的十字分道，是民國73年才修築的，民國75年才完工。他的位置剛好在昔日分歧點南邊約300公尺左右，日治時期舊十字分道的位置，後來被「塔山步道」的木棧道平台給蓋起來，如今還找能找到，登山客翻過木棧道平台往北邊方向走，就能找到塔山裡線。民國73年修築祝山線時，林務局的測量隊非常的聰明，讓祝山線分歧的十字分道比較偏南邊，朝向東北方向切出去，可以減少里程，祝山線往東約400公尺之後，就可以沿用塔山裡線南線(對高岳線路基)約一公里，更可以減少施工成本。對高岳線路基原本就比較平坦，而且沒有隧道，前段鐵軌十分完整，我約15年前過去那裏，地上全部種滿了山葵，而塔山裡線北線鐵軌完整，一直通到大塔山隧道前面才消失。今日的祝山線前段，行駛眠月線鐵路1.6公里，通過十字分道之後，只有一條鐵路分歧兩條，哪來的十字可言? 這也解開為何稱為十字分道之謎。
1945年戰後經過七十餘年，今日以科學與歷史的角度，重新看塔山裡線的故事，許多事情不難理解，就是利用原本的塔山隧道當掩體，進行本島軍事佈署防禦，跟花蓮佳山基地一樣，都是相同的道理。回顧1944年至1945年，在台灣被美軍密集空襲的時代，日軍防止美軍登陸，加強戰略縱深，選擇制高點建立防禦碉堡是合理的，而日軍以塔山當成防禦基地，的確是聰明選擇。因為而從小塔山到大塔山這一個高地，岩層十分堅硬，西邊是阿里山溪通往嘉義，東邊是和社溪東望玉山，兩邊都是懸崖峭壁，的確易守難攻。以陸軍的思維，用阿里山鐵路運輸兵源武器到阿里山，建立2663高地，一旦美軍在嘉南平原登陸，日軍只要將阿里山鐵路切斷，在沒有阿里山公路的年代，美軍想要攻上海拔2300公尺的阿里山，真的非常地難。而阿里山區大量的森林，也給了守軍絕佳的防禦佈署狙擊機會，阿里山離海邊很遠，海軍無法砲擊，只能仰賴空軍轟炸。但是阿里山地區海拔很高，很容易起大霧，雲海飛舞，氣流不穩定，美軍戰機要轟炸阿里山，還得看天候狀況，這比起硫磺島戰役，不知要難上多少倍。只是萬萬沒有想到，1945年8月日本無條件投降，這一切的佈署都成了空，日軍撤離的時候，把塔山裡線的大塔山隧道炸了，岩石掩埋了隧道口，把隧道口的鐵軌拆除，從此在山林中寂靜度過了七十餘年，變成今日的模樣。
誠然，日本陸軍會這麼想，國軍當然也會這麼想，這是共通的戰略思維。民國38年中華民國遷台，11月總統蔣公就視察阿里山，民國40年，蔣公第二次視察阿里山，就是改自忠地名那一次，民國42年，蔣公第三次視察阿里山，也就是蔣公誕辰樹立「神木頌」，建「壽比神木」祝壽那一次。蔣公這三次密集上阿里山，真的不是來度假賞櫻的，而是進行戰略縱深與軍事佈署，只是敵人變成了共匪，即便共軍登陸也絕對打不到阿里山。(參閱本書 阿里山森林鐵路的歷史年表 1895-2019) 因此，當阿里山鐵路有了軍事的用途，行政資源當然就不同，民國42年，阿里山鐵路第一代柴油機車11403-1~2引進，日本三菱製造。中華民國遷台最早的鐵路柴油化，不是台鐵，而是阿里山鐵路，比起台鐵在民國49年購入的R0與R20型鐵路機車，阿里山鐵路要足足早上7年，阿里山鐵路竟然是這麼地重要。後來，國軍在阿里山的塔山、萬歲山與祝山，都有駐軍，直到今日萬歲山與祝山上面，都設有雷達站，監控對岸飛機，林務局體系公務員都知道，只是一般民眾不知道罷了。
松本謙一的阿里山森林鐵路一書，
其實有把塔山裡線的大塔山隧道畫出來(左上角紅色圓圈處)，
如今有誰能挖開大塔山隧道，解開這個塔山裡線的謎團？
最後，有趣的謎題在這裡，究竟塔山裡線的大塔山隧道，裡面到底埋了什麼? 沒有人知道，傳說還有日本人埋的黃金，無條件投降時帶不走，只好封山埋在這裡，這只是無稽之談。不過塔山裡線裡面，鐵道縮短了2.54公里，應該有一些不為人知的東西。
直到今日，阿里山森林鐵路有某些火車，依然去向成謎，例如27號與30號蒸汽機車，日治時期找得到照片，光復之後1960年代，包含松本謙一杉行夫等文獻紀錄都發現失蹤了，也許其中一部30號火車頭，連結一整列貨車，就封閉在大塔山的隧道內，也說不定。松本謙一的阿里山森林鐵路一書，其實有把塔山裡線的大塔山隧道畫出來，如今有誰敢用重機具重新挖開大塔山隧道，解開這個塔山裡線的謎團？
我想，讓山林歸於沉靜，就讓歷史回歸歷史吧!
我畫的大塔山與阿里山蒸汽火車。
此外，塔山這一座聖山，跟這塊土地的國運息息相關，當人們不再尊重阿里山與鐵路，後續的災難必然接踵而至。1941年起濫墾濫伐，1945年日本戰敗投降，1995年地方政客要求拆除阿里山鐵路，1997年神木倒塌，1999年921大地震重創台灣，眠月線從此中斷。2008年阿里山民營化，只要飯店BOT卻忽略鐵路，2009年莫拉克風災重創台灣，塔山前的隧道崩塌，眠月線修好了卻再次封閉。這一次我感覺似乎是塔山自主地封山，就是不讓不愛他的人進來。
如今，阿里山鐵路又回到1995年的處境，山下有人要廢除鐵路，山上中斷的鐵路不讓他修復，如今國難當頭，台灣彷彿又回到1943年至1945年的危機。因為百年來的阿里山鐵路，他從日本帝國鐵道最高點，到中華民國台灣鐵路最高點，阿里山鐵路是就是國運的鐵路，阿里山就是國運之山，他的存亡與國運息息相關。
阿里山不只是一座塔山，關於塔山還有很多故事，等有心人一一來發掘。
相關連結 認識阿里山鐵路 重點整理與世界第一
本文取材自2019年新書 阿里山森林鐵路與台灣林業鐵路傳奇
參考文獻
中文文獻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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